【台灣諺語漫談】

豬與狗在人類生活中占有一席重要的地位，豬肉是大部分人類的副食品，尤其在台灣幾乎是不可或缺的，狗與人類最為親近，而被美稱「人類忠實的朋友」狗在人們的生活中扮演的角色相當，除了看門外，打獵有「獵犬」，協助盲人行走有「導盲犬」還有協助偵察罪、軍事用途...等等多得不勝枚舉，晚近人們更以狗為寵物，狗真是幸運極了，相反地，豬就沒有這麼好命了，除了宰來吃牠的肉，還被形容為「蠢豬」、「笨豬」真是有夠衰啊。

豬哥鼻雷公嘴

「豬」的倒楣還不僅止於上述的「愚蠢」之名，同時更是醜的代名詞，有句形容一個人面貌的醜，就是「豬哥鼻雷公嘴」人的鼻子長得很像豬的鼻，的確很難看，真的是「豬八戒照鏡子，兩面不是人」至於「雷公嘴」，民間俗語中雷公的形貌是人身鳥形，嘴似刀喙雙肩生了翅膀，也是很不上相。台語中與豬相關的俗諺也不少：

豬仔過槽芳：

早期養豬大都是莊稼人家附帶飼養，沒有專門的養豬場，而豬的飼料都是野菜、番薯藤，以及洗米水「潘」與廚餘，本就談不上芳(香)不芳；「豬仔過槽芳」是借諷喻人的行為，有一種常覺得別人的東西總比自己好──「家花那比野花香」，就像豬仔（仔豬）食潘，總是以為另外一槽的東西才是最好吃，其實豬怎會有這種感覺，「豬仔過槽芳」不過是把這種人譬喻為豬罷了。

豬仔囝會上槽，豬母吃屎無：

仔豬剛出生時不會上槽吃東西，都是母豬哺乳，成長了一段時期，才學會上槽，豬天生好吃，尤其是一大群仔豬爭先恐後，彼此排擠，母豬往往被擠到一旁，連槽的邊都沾不上，「豬仔囝會上槽，豬母食屎無」是借用仔豬的吃相，來形容人間事，父母把子女拉拔長大，卻不知感恩反哺、諷喻這種人有如豬。

豬仔囝飼大隻不認豬哥做父：

「豬哥」即是種豬，供養豬人家母豬交配之用，早期的365行中就有一樣提供公豬母交配的行業，每天牽著公豬到鄉下養豬戶那兒兜生意，牽豬的人習稱為「牽豬哥」有句諺語形容說「牽豬哥趁婸」台語「趁婸」音ㄊㄢ� ㄊㄧㄥ� 「趁」本是「隨及」「乘勢」之意，「婸」是「淫樂」的意思，看豬哥交配，牽豬哥者僅是在一旁得到「空的淫樂」而已。言歸本題「豬仔囝飼大隻不認豬做父」像豬哥豬母這樣交配，將來出生的仔豬，當然不知父親是誰，再說也不會去認那一隻又醜又老的豬哥為爸爸了，這是用來譬喻不正常的男女關係所生的子女，不與沒正式名分的父親相認。

豬藪不值狗藪穩：

台語「藪」音ㄒㄧㄡ是「巢」之意，「豬藪」即豬舍，「狗藪」即狗住的小屋；「豬藪不值狗藪穩」是把豬藪譬為別人的家，狗藪是自己的家，意思是說住別人的家遠不如自兒的家安穩、適妥，這也是用狗把豬矮化了。豬狗之諺語，還有幾句是：

豬來散，狗來富，貓來起大處：

民間習俗，撿到了豬，或者無主的豬上門來，是不祥之兆，反之狗來則會帶來發財好運，至於貓更能帶給主人致富而蓋起大宅第來，台語「處」音ㄔㄨ� 家屋之意，一寫成「厝」。

脹豬肥，脹狗瘦，脹人黃膽：

台語「脹」是脹滿的意思，引申為不知節制的多食之意，「脹豬肥」是豬吃多了會肥，狗吃多了會瘦，人吃多了反而會黃酸疸(瘦瘦弱弱地)，這句諺語意思是戒人不可吃得過多以免傷害身體；「脹人黃疸」也有寫成「脹人黃酸疸」、「脹人成人臠」，「人臠」台語音ㄌㄤˊㄉㄢ，意思是人病得面黃肌瘦的形貌。

豬食狗不哺：

早期一般人家養狗，並不像現在有狗食罐或者飼料之類專用品，吃的大都是殘羹冷飯，狗也不挑食；「豬食狗不哺」是指吃的東西連狗都不一顧，可見這種東西有多難吃。不過這句諺語也有寫成：「豬不，狗不哺」乍聽之下好像是指的東西太差了，連豬狗都不喜歡吃；事實上是借它來譬喻人間事象，買方嫌賣方的貨物太差，就用此句來形容沒人要，也借用來對一個品行惡劣的人的評價，幾乎到了豬狗都對他不屑的程度。

屎籃懸出來品評

由於豬的長相很醜。人類以貌取「人」就引用豬的醜相來「鄙誚」(台語音ㄆㄧㄒㄧㄡˇㄣ，鄙視別人之意)人的行為。

豬屎籃結綵：

早期莊稼人家種菜施肥都用有機肥，豬屎就是很好的堆肥材料，所以有閒暇就外出撿拾豬屎，當時養豬也有人用野放方式，裝豬屎都用竹編的籃子，就叫做豬屎籃。「豬屎籃結綵」意謂豬屎籃本是又髒又臭的容器，無知的人卻像珍寶一樣地加以綵飾，這是供用來譬喻小題大作，或是一個人過當的打扮及與身分不相稱的裝飾，另一句類似的諺語說「豬屎籃懸出來品評」意謂沒有價值的東西，也當做珍寶般地拿來誇耀。

談到豬屎，這兒還有一句諺語說：「不八掬豬屎，抵著豬淖屎」本意是從沒有撿過豬屎，正要著手去撿，不料卻碰著豬拉肚，什麼也撿不到。不過這是借用來譬喻人的時運不濟，偶而想做一件別人常做的事，不料卻運氣不佳碰到了意外而做不成。

豬哥姆仔伴五娘賞花：

豬哥姆顧名思義是長相醜，又沒有氣質的人，卻陪伴著貌美如花的五娘賞花，是件身分不相稱的事。「五娘」是梨園名劇「陳三五娘」中的女主人翁黃五娘，同樣性質的諺語還有一句「豬哥伴五娘看燈」這兒的豬哥是指「陳三五娘」另一個男配角林大鼻，這齣戲的男女主角陳三與五娘代表才子佳人，林大鼻是代表醜又沒有氣質的人物。

不過豬也不完全是又笨又愚蠢，他還是可以教的，這兒就有二句諺語如是說：「曲館邊的豬母會打拍：「曲館」是早期民間的音樂社團，當時的曲館分南館和北館兩種，有的是音樂同好者組成。有些是寺廟的神明駕前樂陣，利用閒暇之時彈唱自娛，南北管彈唱，樂器均有拍板一項，在南管演奏，它還是類似指揮的「樂節」，曲館邊有養豬人家，豬舍裡的老母豬，音樂聽久了也懂得樂節---「打拍」。另有一句類似的諺語是「豬母近戲棚邊，會噴簫亦打拍」，「戲棚」是演戲的戲台，這句話就更誇張，母親聽久了戲，居然會吹洞簫，也會打拍板，簡直太神奇了，事實上，這是借豬來譬喻人，意思是「像豬這樣愚蠢的畜生」耳濡目染久而久之也能學會音樂，何況是萬物之靈的人類，這是用來鼓勵人努力學習久了必有所得，另一層是罵人，意思是「豬都可以學而有成，為什麼人教不會」！提到「豬母」，這兒又有兩三句話以牠為主的諺語：試看即會知豬母肉：

「豬母(母豬)專司生育仔豬來販售給一般豬人家，所以飼養豬母不是用來宰殺食用，但是早期的人較為惜物，母豬老了沒有生育的價值，屠宰商貪小便宜就買下將之宰來賣肉，一般消費者不知就裡，買來煮就是煮不爛，母豬肉又硬又韌，這是引用來形容雙方爭執對執時，彼此放話較勁看誰較狠，就會說：「試看即知豬母肉脆亦(或)韌！」話說回來肉商這種黑心的做法予人印象惡劣力所以又有一句罵奸商諺語說：「豬刀利利，趁錢未過後代」，「利利」是台語音ㄌㄞˇㄌㄞˇ是說屠刀很銳利，但是黑心錢理無久享，絕對留不到下一代子孫享用。

豬母掛鞍不是馬：

豬就是豬，縱使加上了馬鞍，也不可能成馬，「豬母掛鞍不是馬」是借用來諷喻某些資質平庸的人卻喜歡標新立異來炫耀自，其實其會換來別人的恥笑，這諺語寫著「豬母」是暗喻女性，當然這是早期男女地位不平等的緣故；不過話又說回來，目前常見某些女性「前衛」的行徑，的確是過火了。以豬主題諺語還有許多，如「豬母牽去牛墟」，文不對題找錯對象，「賒豬賒羊，無賒新娘」訂婚時牲禮豬羊都可以先取貨後付款，唯獨送女方的聘金一定要現鈔。「平平錢捉豬咬輸人」，同樣付一樣的代價卻受到不同（較差）的待遇。「一稠豬無一隻會台哩」一個團體似很，卻找不到一個有才幹的人。「不八食豬肉，也看見豬行路」沒有經歷過大場面，也聽人說過。

狗無嫌主人散

把狗與豬比，人類對狗顯然寵愛多了，狗向來被譽為有情有義的動物，所以台灣北海岸著名十八王公廟還附了一尊狗神，而民間文學中不乏有「義犬救主」之類的題材。「狗無嫌主人散」即形容主人家再窮，狗還是忠實地陪伴主人在一起，不過狗終究是畜生，與牠相關的諺語也是多方面的：

飼狗八主人：

狗由人飼養，所以對陌生人卻是很親熱，這是狗有靈性，「飼狗八主人」台語「八」是認識的意思，在這兒引伸為「懂得恩圖報」，反諷沒有情義的人類，忘恩負義，另有一句類似的諺語是：「飼狗會搖尾」狗以搖尾巴表示親，對同類異性如，對主人也是。也有寫成「予狗食也會搖尾」。狗搖尾圓圓，人尾看不見：「狗尾搖圓圓」是形容狗搖尾巴的形狀，人們看到了可以猜測牠想表達的意思；而人本就沒有尾巴，但是諺語下半句卻說「人尾看不見」，這是說一個人心中想什麼很不容易讓人猜測出來。以狗尾巴為主題的諺語還有下列兩句：「狗母若無搖篩，狗公不散來」，這是形容由女性主動而發生男女不正常關係加以諷喻女性為「母狗」，台語「搖篩」也是形容狗搖尾巴的形貌。

狗會吠，未咬人：

一般狗的習性，吠得很凶者多半是色厲內荏，不會咬人，這是借狗的行為反諷生性陰險的人，行事常是不聲色，使別人莫測高深，防不勝防。這諺語也說成「會吠的狗未咬人」，也有直截了當形容說：「陰沈狗，咬人未哮」。「飼狗咬主」，這是諷受人養卻未懷感恩之心，還在恩人急難之時落井下石。

憨狗咬破紙：

狗雖是較有靈性的動物，看在人們的眼中，覺得是異常的行為，「憨狗咬破紙」即為一例，狗咬著破紙片興奮地玩弄，牠也許是好玩，但人看不懂牠的動作意義，就以人的觀點測度，視為是「憨」，又見牠那麼賣力，就引用來形容人著傻勁與蠻力做無意義的事。另有一句異曲同工的諺語說：「狗咬鐵燈火不甘放」也是說拘執著無用之事，又無知地不肯放棄。

瘦狗抓沙：

狗有耙土的習性，這個動作有時是為了儲藏食物，如骨頭之類，但有可能在磨四個腳趾的爪子，但是用人的眼光看似意義的動作，於是「瘦狗抓沙」就借來譬喻人間事，「瘦狗」影射「窮人」，「抓沙」是徒勞無功，是用譏刺的口吻嘲笑窮人再怎樣努力也發不了財。類似的諺語還有二句：「憨狗躡飛鳥」台語「躡」是「追逐」之意。「狂狗吠火車」，這有兩層意思，一是譏人少見多怪就有如成語所言「蜀犬吠日」；另一個意思是憑匹夫之勇做無意義的事。

瘦狗譇主人

早期的狗食，雖然都是些殘羹冷飯，但是有錢人家的剩菜剩飯還是很豐富，狗吃來自然是肥肥胖胖，反之窮人家，人吃都不夠了那還有剩下來給狗吃的，養的狗一定是瘦巴巴地，主人就會顯得沒面，所以諺語說：「瘦狗譇主人」台語「譇」音ㄒㄧㄚˋ是「羞窮」之意。關於「狗食」諺語也有幾句：

枵狗尚想豬肝骨：

狗性喜啃骨頭，但豬肝並不帶骨，狗想吃豬肝的骨頭，等於是空想無法實現。「枵狗尚想豬肝骨」就是借狗來諷喻，有一種人不願腳踏實地奮鬥，卻整天妄想發財成為鉅富，也就是成語所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另有一句相似的諺語說：「矮腳狗敢食高桌頂物」，這是嘲諷自不量力的人，想高攀權貴之人。

烏狗偷，白狗受罪：

狗也有盜食的習性，有一主人養了一黑一白兩修狗，黑狗偷吃了東西，主人不察卻處罰白狗。不過這祇是為了說明這諺語而杜撰的故事。「烏狗偷食，白狗受罪」也是以狗來諷喻人間事，即某人以無錯失卻無端受到冤屈，代人受過，諺語在勸人凡事要明察，尤其是一個團的主管，千萬莫聽信打小報告者之言，結果冤枉了好人。

做狗無盡道食屎：

有些狗也有吃屎的習性，在人類的眼光中看來非常不衛生，於是引用來責備所雇用的下，不盡本分做事卻跟主人平起平坐。「做狗無盡道食屎」，台語「盡道」音ㄖㄧㄣˇ ㄌㄜ，是盡本分之意，也說成「盡分」，另有幾句與「吃屎」相關的諺語「倉狂狗食無屎」、「狗嘴那有通解落屎」台語「解落」音ㄍㄚ　ㄌㄚˋ掉落下來之意思，是用來諷喻在貪婪或吝嗇的人心目，那會將所得的利益分享與別人。

羊肉包摃狗：

羊肉包子香噴噴地，用來打狗一定是有去無回，「羊肉包摃狗」乍看字面的意義有點跟國語的「肉包子狗」相似，不過這諺語的意思本要加害(摃)狗，但用的卻是好吃的羊肉包，結果想加害反而使狗得到好處。

狗食落豬肝腹內知：早期豬肝被視為上等補品，以相當昂貴，不可能用來當狗食，主人偶然買了一塊豬肝想補一番，卻被狗偷吃掉，主人雖然不知道，但狗「做賊心虛」，表現出來的神色就不正常，因牠知道自己做了壞事，諺語說：「狗食落豬肝腹內知」就是引用狗的神色異常，來譬喻人若做了虧心事自己心知肚明，雖然別人不知道，但是騙不過自己的良心。談完了「狗食」現在倒過來談「人吃狗」的諺語：

狗肉扶起無扶落：

狗肉坊間稱為「香肉」據說是相當滋補的食物，但由於太補了，祇適合身體強壯的人食用，身子太虛弱者，吃了香肉反而有害，所以民間咸信「狗肉扶起無扶落」台語「扶起」是「使健壯的人更強壯」之意，「無扶落」意謂「衰弱的人吃了並無補益身體反而有害」按一般補藥本都用來補虛弱的，狗肉卻反其道而行，諺語就借用來嘲諷一般小人「趨炎附勢」或者「錦上添花」的行徑。

愛食狗肉未得狗死：

每至寒冬是吃香肉的旺季，但狗不像豬，有專門養來供宰殺食用的「肉狗」大概都是搜捕野狗而來，找不到野狗，就眼巴巴恨不得家狗快快死掉，好宰來大快朵頤一番，暴斃的狗肉是否衛生？不是此句諺語要談的正題：「愛食狗肉未得狗死」祇是借用來諷喻人心的險惡，譬如欲得權位利益，就恨不得別人立刻垮台，好如願取而代之。另有一句以「狗肉」為主題的俗諺說：「狗肉忌蔥」表面意思是，繞狗肉不能加蔥，但實際是隱喻人與人的關係，彼此合不來就相互忌諱，正如「三國演義」的瑜亮情結，周瑜常嘆道：「既生瑜，何生亮」。其他以狗諷喻人間事的諺語還很，如「斬尾狗假鹿」是諷刺人以假亂真，「寒狗不八熱藪」嘲笑別人夏天穿冬衣，「大狗蹣牆，細狗看樣」則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之意，「狗死狗虱也著無命」是說「皮之不存，毛將附焉」．．．．本篇將結束之前，就來解析題目「差豬差狗不值家己走」豬、一向被人所賤視，所以諺語就借牠們來譬喻做事馬虎不盡責的，說差遺他們做事往往事倍功半，「不值」(不如)「家己走」(自己去做)，自己做的事，才能稱心如意。